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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玻璃球裏的霍格沃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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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7月6日

天亮之後,瑪西婭娜和斯內普找到了一條河流,決定沿著河流尋找出路。到了黃昏時分,兩人在河邊紮營。

等斯內普拎著兩條宰殺洗凈的鱒魚回到營地裏來時,他發現那名據說奄奄一息的傷員正揮舞著奪來的魔杖要把一塊扁平的石頭變成一個煎鍋,而她身邊已經堆了一摞碗碟煮鍋。

瑪西婭娜非常熱絡地把魚接過來,誇他殺得幹凈。

他想起她平時就是這麽誇唐克斯的。作為一名可以單手把蟾蜍心臟無傷取出的魔藥從業人員,斯內普突然覺得受到了侮辱。

這時,樹林裏有一點動靜,似乎有什麽動物在活動。斯內普警惕地拿出了魔杖,瑪西婭娜卻高興起來,“過來,過來呀!”她輕聲呼喚,一邊揮手示意他把魔杖收起來,“不要害怕,來幫我一個忙好不好?”

一只幼鹿從一旁的樹林裏鉆了出來,慢慢走到她面前。那小鹿樣子有些奇異,原本該是鹿角的地方卻長著嫩枝一樣的綠芽。瑪西婭娜手掌裏發出瑩瑩的光,那光流水一樣慢慢延伸到鹿兒面前,小鹿低頭舔那光帶,像是吃草一樣把它吞食了。瑪西婭娜笑了起來,向小鹿耳語了幾句。鹿兒點了點頭,噠噠地走了。

“你在做什麽?”斯內普驚異地問,“你……你餵了那只鹿什麽東西?”

“我的魔力呀,就一點點。我最近才知道,原來很多魔法生物都能夠食用更強大的生物身上逸散出來的魔力,分享魔力是表示友善的舉措呢。”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劍把兩條魚身上的肉片下來——斯內普竟不知道她之前把那把劍藏在了哪裏——然後割下魚腹上的油脂放在一旁,又把魚頭魚骨分作一堆。她剛剛做完這一切,那頭小鹿嘴裏叼著一大把植物又回來了。它把植物放在她面前,跪伏下身子,一雙大眼睛溫柔地看著她。瑪西婭娜低頭分揀那些植物,嘀嘀咕咕地和鹿說話:“這個你愛吃,我們人類不吃的……蒔蘿和野蒜不錯……啊呀還有野姜和胡蘿蔔!”她又驚又喜地提起一把不過手指粗細的胡蘿蔔。

斯內普更加驚奇了:“它聽你的話?”

“女巫能役使動物不是理所應當的嗎?”她一邊揮手和小鹿告別,一邊回頭露出個得意的笑,“你還記得你送給我那瓶用生命之水熬制的藥劑嗎?它教會了我不少東西呢,其中就有和森林還有動物溝通的方法。昨天晚上能夠熬過去,多虧了你。”

瑪西婭娜嘴裏解釋,手上也很忙。煎鍋架在火上燒熱,把魚腹上割下的脂肪放上去煎出油,把魚頭魚骨並幾片野姜煎的兩面焦黃後扔進了煮鍋,加進切塊的胡蘿蔔,湯鍋裏就咕嘟咕嘟地冒出香氣來。另一邊,野蒜搗碎擦在煎鍋上,把魚肉片放上去慢慢地煎熟,最後撒上切碎的蒔蘿。

煎好的魚肉放在一個大木盤子裏,她又取了木碗滿滿裝上了奶白的魚湯遞給斯內普,“鹽和調料都是我用魔咒變出來的,風味難免有損失,勉強吃吃看吧。”

他喝了一口,魚被這樣處理過之後熬的湯一點不腥,又帶著胡蘿蔔的甜味,暖呼呼的令人非常熨帖。煎魚雖然沒有醬汁,但帶著蒜和蒔蘿的芳香,自有一種鮮甜柔嫩,竟也很不錯。

這頓因地制宜的晚餐連斯內普都挑不出毛病來:“若是我,大概能把魚烤熟就不錯了。你還真講究。”

她捧著湯碗小口小口地喝著,笑道:“你這是不了解我這種亡命之徒的心。我這剛剛死裏逃生的人,要是不把每一天都過舒服了,怎麽對得起撿回來的命?”

斯內普想一想,覺得的確是這樣。瑪西婭娜有一種天分,無論條件如何,她總要讓自己過得舒服些的。不僅如此,她還有本事讓她身邊的人都覺得舒服自在。這點與他自己正好相反,他有些自嘲地想到——他呢,最擅長讓自己和身邊的人一個都不舒服,對於後者更是技藝純熟。

在瑪西婭娜眼裏,似乎活著是一件很了不起,非常叫人高興,特別需要慎重對待,甚至值得弄出十七八樣講究來的事。和她待在一起久了,就算是他這樣的人,也開始覺得似乎的確是這樣。

可一個這麽喜歡活著的人,居然不怎麽怕死。他想起她身上的傷,“你腿怎麽樣了?如果生骨靈太疼,我有止痛的藥劑。”

“還好。”她無所謂地說,“只是總坐在這裏有些無聊。”

他覺得這點要求自己還是可以滿足的:“我正好要去施警戒咒語,你願意的話,我可以抱你去河邊看看風景。”

瑪西婭娜聞言,眼睛亮亮地點頭,還非常主動地把手臂搭在他脖子上。斯內普見她高興得臉都紅了,覺得她可能真是太無聊了——一條沒什麽看頭的河都讓她激動成這個樣子。

斯內普回來時,瑪西婭娜正仰躺在河邊的一塊大石頭上,把一個網球大小的玻璃球舉在眼前。聽見腳步聲,瑪西婭娜微笑著轉過頭來:“你回來了。”

斯內普挑起眉,這個玻璃球瞧著有些眼熟。

“這是什麽?”

“一個雪景球。”瑪西婭娜擡頭笑著睨了他一眼,“你要看嗎?”

斯內普有點驚訝,他伸出一只手。瑪西婭娜沒有如他想象中一樣把小球拋給他,而是坐了起來。他連忙走到她身邊,免得她挪動,她伸出手把小球珍而重之地交到他手上。

他把小球舉起來,“是霍格沃茲。”

這是一個在對角巷禮品店裏可以買到的魔法雪景球。小玻璃球裏,霍格沃茲城堡佇立在夜空之下,城堡四周的景色會隨著一日晨昏和一年四季變換,還能看見學生們走進走出,魁地奇球員在球場上方飛翔。這小球做工相當精致,但看上去也只是一個普通魔法物品罷了。他擡起頭看著她,“就是為了這個,你四年級的時候被我關了一個月的禁閉?”

瑪西婭娜笑了起來,“哈!你居然還記得!沒錯,就是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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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內普記得那是他在霍格沃茲任職第一年,準確地說,他入職的第一個月。那天,他巡夜到天文塔上時,隱隱聽到了一些極模糊的聲音,像是有人說話,又像是打鬥的聲音。等他走上臺階,卻只發現了格蘭芬多四年級的瑪西婭娜·拉羅薩一個人坐在那裏。

“拉羅薩小姐,馬上就要宵禁了。你在這裏幹什麽?”

“對不起教授,”她立刻站起來,“我馬上就回寢室。”

他看見她左手抓著一個什麽東西,想起來剛才聽見的聲音。

“你手裏的是什麽?”他懷疑地說,“遞給我。“

女學生臉上露出警惕又抗拒的神色,卻還是恭敬地說,“不是什麽特別的東西,教授。”

“拿過來!”他當時對這個小格蘭芬多膽敢反抗他的要求頗感不悅,嚴厲地說。

“斯內普教授,可是……”那女學生咬緊了下唇,垂下眼簾,“這是我妹妹留給我的東西,她……您應該聽說過我家發生的事情……我……我發過誓絕不叫它離開我身邊……”她擡起臉,波光粼粼的大眼睛求懇地看著他。

當時斯內普幾乎要放過她了,可他忽然註意到她的右手:她的右手藏在袖子底下,雖然光線昏暗,但是斯內普可以肯定,她的右手緊緊攥著魔杖。

面上這樣恭敬,嘴上說得這樣可憐,實際上卻在防備著他出手搶奪她的小玩具嗎?斯內普幾乎要笑出聲來,一個十四歲的未成年小巫師,為了保護她的小秘密,居然打算反抗他,她的教授,一個精通黑魔法的食死徒。有那麽一刻,他真想再逼迫她一番,看她是不是當真敢對他出手,然而想到鄧布利多的難纏,他最後只是說,“違規進入天文塔,格蘭芬多扣十分。和教師頂嘴,關禁閉,一個月。 ”

她沒有如他料想的那樣憤怒,或者爭辯,只是低下頭說,“是的教授,對不起教授。”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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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那個小球就躺著他手裏。

“你當時說,這是你妹妹留給你的。”

“嗯,好記性。準確地說,這是我送給她的聖誕禮物。最後的聖誕禮物。 ”她低聲說。

斯內普看了一眼手心裏的小球,“這麽多年了,你一直把它帶在身上?”

“一直如此。”

“我曾經見過你晚上把它拿出來看。”

“……沒錯。不過我不是在看,而是在聽。”

“聽?”

“我當年給它施了個小魔法……在裏面給我妹妹錄了一首聖誕歌,還有幾個關於霍格沃茲的校園傳說。就好像麻瓜的錄音機一樣。 “她臉上露出了溫柔的微笑。“她當年對霍格沃茲非常著迷。”

“所以你每天晚上都要聽一次你自己唱的聖誕歌? ”斯內普勾起一邊嘴角。

“不。它裏面現在已經不是原來的內容了。 ”瑪西婭娜垂下眼簾,臉上的笑容消失無蹤。她伸出一只纖細的手:“你要聽嗎?”

斯內普有一種預感,裏面的錄音不會是什麽令人愉快的回憶,但他的好奇再一次戰勝了他的謹慎。他把小球遞到她手裏。

瑪西婭娜把小球的底座擰了幾圈,小球裏傳來了幾個人用魔咒打鬥的聲音,還有椅子被撞翻,瓷器被打碎的聲音。這些聲音聽起來很模糊,就好像一個人在樓上,隔著樓板聽樓下聲音一樣。斯內普仔細辨認,認出念魔咒的人一共有六個,五男一女。

斯內普意識到這是什麽了,他忽然覺得手腳冰涼。

他聽見一聲重物倒地的聲音,然後一個女聲尖厲地叫道,“維塔利!不!!”然後是各種魔咒打在家具上的爆炸聲,然後又是一個重物倒地的聲音。他聽見了一個小孩子細細的、仿佛被捂在嘴裏的抽泣聲。

他擡頭看了一眼瑪西婭娜,她的眼睛已經紅了,嘴唇抿成一道刀鋒般的細線。

然後是寂靜。斯內普在這種寂靜裏感覺到一種極大的恐怖。他聽見男人沈重的腳步聲。其中一個人說,解決了,走吧。另一個人說,慢著,你看地上的玩具,他們有小孩。

他聽見那輕輕的呼吸聲,顫抖地在耳邊響起。

他聽見男人的腳步聲上了樓,走進了旁邊的房間,片刻後又走出來。

房間的門被推開了,沈重的腳步踩在木地板上嘎吱作響。腳步聲離他越來越近,仿佛在旁邊停留了一會,又似乎往門口的方向去了。

然後他聽見了一聲嬰兒細弱的哭聲。

沈重的腳步飛快地回返,“找到你了! ”一個男人的聲音帶著笑意響起。

“求求你……”一個稚嫩的聲音帶著哭腔說。“求你不要傷害我……”

“阿瓦達索命!”

斯內普聽見他的同伴問他,找到了?那人輕松地說,這下解決幹凈了。他聽見一個男人大喊屍骨再現,然後是幾聲幻影移形的爆破聲。

然後就是寂靜。長久的,壓抑的,令人窒息的寂靜。

瑪西婭娜把玻璃球握在雙手掌心摩挲了片刻,把它變成拇指肚大小,從脖子裏扯出一條銀色的細鏈。那細鏈子碰到小球,就像有生命一般伸出幾根極細的銀色觸須把小球牢牢地包裹起來,然後一道魔咒的光芒閃過,小球、銀鏈都消失在她頸間。

“你剛才聽到的,是我妹妹死前錄下的。她抱著我弟弟躲了起來,悄悄用小球記錄下了發生的一切。 ”她坐在一塊石頭上,雙肘支在膝蓋上,垂下眼簾。“我知道這是給我的。這是我妹妹給我留下的線索……和證據。”

“她是個聰明的孩子。”

“最聰明的,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天才。我從沒見過比她更聰明的六歲小女巫。”她自嘲地笑了一下,“每次有人說我怎麽怎麽有天分,我總是想,那是他們沒見過我妹妹。”她低下頭,拇指無意識地揉搓著鎖骨中間隱形的小吊墜。

“你也確實給他們報仇了,羅爾是你親手抓住的。”

“還沒有。還有最後一個。”瑪西婭娜擡起臉,她的面孔在冰冷的月光下像是無機質的,雙眼像是深海一樣。

斯內普當然知道她說的是誰。

“你——經常會聽這個嗎?”他皺了皺眉。僅僅是聽了一次,他就已覺得自己像是在冰水裏浸了一回。

“幾乎每天都會。”

斯內普難以置信地盯著她。

“一開始是想憑聲音辨認出仇人的身份,後來……後來大概是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記仇恨吧。”

斯內普突然理解了。

人們覺得悔恨是一種濃烈的、苦澀的、強大的感情。然而斯內普認為,比悔恨更強大的,是習慣,是人對生的本能渴望:前者雖然濃烈,卻容易燃盡;但是後者像野草,生生不息,綿延不斷。一旦後者得勝,你的頭腦可以編出千百種借口,讓你忘記仇恨,好像正常人一樣繼續生活,或者說茍延殘喘。

每當斯內普覺得自己漸漸放松了下來,就會拿出莉莉的信和照片看一看。他汲取痛苦的力量,滋養灌溉著仇恨,同時勤勉地拔除舒適這種雜草。他想象著,是不是有一些夜晚,在他凝望著莉莉的手跡和影像時,瑪西婭娜也正把一個玻璃球捧到耳邊,傾聽著那死亡的聲音。

他和瑪西婭娜是如此不同的人,然而有的時候他們相似得可怕。

“你應該洗掉那些錄音。”他突然說,“你用它證明了羅爾有罪,現在已經不需要它了。你應該忘記這些——你不能總是背負著家人的死魂生活。”

瑪西婭娜挑起眉毛看過來:“我怎麽記得我剛回霍格沃茲時,我們就已經有過類似的對話?”

斯內普想了想,笑了一聲:“那次對話的結果可不怎麽好。我還記得之後幾個星期我忙於研究毒藥,一直都睡眠不足。”

她也笑了:“你說我應該忘記,那你呢?你能放開過去的死魂靈嗎?”

“我們的情況不一樣。”他慢慢地回答,“你家人的事情不是你的錯。你該是自由的。”

她沒有說話,只是把手指放在鎖骨上,沈默地摩挲著那看不見的小玻璃球。

當晚,瑪西婭娜睡得很沈。她受傷未愈,前一天晚上又為了逃命一夜沒睡,現在窩在變形出來的睡袋裏,睡得像嬰兒一樣。月光透過帳篷落在她披散的頭發上,泛著綢緞般的光暈。長長的頭發蜿蜒到斯內普手邊,他忍不住撚起了一綹,而她竟然沒醒——他從前和她一同宿營過,知道她極警覺,從來都睡得不沈,今日應該是累壞了。

他轉過臉去,看著她那被月光照亮的面龐。

斯內普向來對美貌嗤之以鼻。他認為在巫師之中,只有沖動的青少年或是愚昧軟弱之輩才會像麻瓜一樣追捧迷戀美貌——畢竟對巫師來說,只要一瓶魔藥,或者精妙一些的人體變形,再怎麽了不起的美貌都可以覆制出來。你看,強大如伏地魔和鄧布利多,他們哪一個花了一星半點工夫在外表上?當然,年少時他也好奇過,像是布萊克或是莉莉那樣的漂亮人,他們的生活是怎樣的。像布萊克,不必做什麽,就有許多人因為子虛烏有的原因愛他。此刻他終於有一些理解了,有一些人真的不需要做什麽,她只要在那裏輕輕地呼吸,就能叫人生出無限歡喜;她看你一眼,就能叫你心動神馳;她對你微微一笑,你就忍不住卸下防禦,和她一樣快樂起來。

否認又有什麽益處呢?在昨晚瑪西婭娜落入伏地魔手裏時,他不是就明白了嗎?一個合格謹慎的間諜不應該與她去看歌劇,不該看她在自己面前跳舞,不該教她這樣多黑魔法和反咒,更不該冒險去救她。他懷著僥幸之心做了許多不該做的事,留下一堆能要他命的破綻,因為他大概是愛她的。

大概。

愛又是什麽呢?他從來就沒有搞清楚過這個,隨著年齡增大,更是越來越不明白了。年幼的時候,他可以毫不猶豫地說愛,可三十年以後,他積累了很多的知識,卻不知道什麽是愛了。

也許他欣賞瑪西婭娜,甚至有一些向往,不過欽慕有魅力的人也是人之常情。他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是少有的可以卸下警戒、輕松快樂的時候,可讓身邊的人都輕松快樂是她擅長的本事。在這兩方面,自己和她身邊任何一個普通的朋友沒什麽兩樣。當然,他不得不承認自己被她吸引,可自她十五六歲以來,被她吸引的異性大約可以從格蘭芬多塔排到霍格沃茲大門,他不過是又一個無法抵禦本能誘惑的人。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麽是特殊的,他們之間有一種無言的信任——他們分享著彼此的秘密和過往,二人心照不宣地傾聽,理解,並保持緘默。這種信任雖然少有,但說到底不過是機緣巧合,換了另一個人在自己的位置,同樣能和她建立這種信任,甚至會比自己做得更快更好。

所以這一切都不能說明什麽。

惟一令他覺得稀奇,甚至困惑的是,和他在一起時她似乎也很快活,她總是在微笑,嬉笑,或是大笑,就好像真心誠意地喜歡和他在一起。這種笑容在他心底喚起一種陌生而強烈的快樂。

可這就是愛嗎?那種傳說中勝過一切的力量,寶貴得可以讓你獻出生命的,比一切都神聖,甚至可以洗滌罪過的東西,難道是由這樣平凡甚至是偶然的元素組成的嗎?

他有時候希望有人能給他一張列表,告訴他如果能給那若幹項上打上勾,那就算是愛——像鄧布利多那樣活了一百多歲,還不遺餘力地鼓吹愛的人,總該有這麽一份表格吧?

如果這種讓你胸口暖洋洋的,讓你勇敢,也讓你變得脆弱和柔軟,讓你快樂,也讓你做出種種不理性選擇的東西就是愛,那他願意承認他愛她。反正愛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愛讓你覺得自己似乎胸懷重寶,知曉了某種珍貴的秘密,可是客觀來說,難道愛真的是什麽珍稀的東西嗎?他也愛過莉莉,他孩童時自然也愛過他的父親母親,他不懷疑瑪西婭娜也愛著她的家人,穆迪,唐克斯,甚至鄧布利多。

你可以愛你的朋友,不是嗎?如果承認這種愛只是朋友之愛,似乎能讓他心裏好過些。他拒絕去想別的可能性,因為愛情令人生畏。像是他父母之間那種病態的、絕望的、毀滅性的愛情,更是他平生所見最可悲可怕的東西。

況且,他一直認為不對等的愛並不可恥——有多少人會嘲笑一個愛自己孩子勝於自己孩子愛她的母親呢?兩個朋友、一對姐妹之間也總得有一個愛另一個多一些。

但是愛情不同。

得不到回報的愛情必定會引起對方的輕蔑,無論對方何等高尚善良,都是難免的。

而西弗勒斯·斯內普可以忍受憎恨,懷疑,誤解——他幾乎可以忍受任何東西!——除了輕蔑,尤其是來自她的輕蔑。

他仰面躺在帳篷裏,覺得有些奇怪。心裏遮遮掩掩、自己都不肯面對的一些念頭,如今想通了,他卻沒感到多少羞慚或是痛苦,最多有一些酸澀。反正走出這片森林,他仍然是朝不保夕的雙面間諜,反正是沒什麽可能的事情,想也沒用。

他花了大半個晚上說服自己,愛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東西,愛的價值很有可能是被鄧布利多之流鼓吹起來的,本身應該是沒有多特別的。而愛情更不過是危險的幻境,甚至應該和感冒發燒一樣算是一種疾病,不可能具備帶來幸福的功能。

所以就算得不到,也不是那麽可惜。

當然了,斯內普不可能知道,在同一個晚上,瑪西婭娜睡覺前回憶了一下自己聽見他治療魔咒時內心的感覺。她和他得出了同樣的結論:哎呀,我好像愛上身邊這個人了。

而她對這個發現的想法可以用一句話總結:糟糕糟糕,原來我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然後她翻了個身,懷抱著一個珍貴的,暖呼呼的秘密,美美地睡著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斯:失眠一晚,想了很多。

瑪:zzzzzzZZZZZ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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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你看鄧布利多哪有花功夫在外表上!

鄧:??????我漂亮的袍子,時尚的帽子,胡子上的蝴蝶結,你都眼瞎沒看到嗎?!!開除!開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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